瓊玥神話

46.
貴船，正殿船形岩上，化作人形的高龗神，正聽著風音敘述進入昌浩夢中看到的景象，六合站在一旁陪同。

聽完風音的敘述，高龗神沉默了半晌：「看來不能等了。」

「那該怎麼辦？」風音焦急的問。

「這事我會處理，妳什麼都先別做。」

「是。」

「妳先下山，我有話對木將六合說。」
風音疑惑的看了下六合，默默的退下，到山下等候。

「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予她另一個選擇嗎？」

六合本就不愛多言，微微的搖頭算是回答。

高龗神也不在意，接續道：「如果不給風音一個贖罪的機會，在那孩子真的離開時，你認為她會怎麼做？」

「……」六合沉默的皺了眉頭。會怎麼做？恐怕風音會自責到崩潰，甚至會瘋狂的尋找可以救昌浩的方法。

「怎麼說風音也是我的姪女，而我也是真心挺喜歡那孩子的，本來我並不想那麼早出手，畢竟那孩子的歷練還不夠，不過命運本來就會在選擇中改變。」說完，高龗神對六合擺擺手，化作一陣銀光直沖天際離開。

六合搖頭嘆息，騰蛇跟風音若是不能從自責中解脫，怕是永遠無解的結。下山跟風音會合，兩人心照不宣都沒多問，直接回安倍府。


47.
昌浩一覺睡到天亮，因為小怪並沒有叫他起床吃晚餐，所以早飯多吃了幾碗，還一邊抱怨小怪沒叫他，害他很餓，而後又匆匆忙忙得出仕去了。

還是一樣的位置，一樣的抄寫工作，跟隨的神將也都沒變。

突然一陣強勁的氣流往昌浩所在的室內衝去，帶著強大的陣風，頓時紙墨筆硯到處亂飛，就連桌子也翻倒了不少。

發生這麼大的動靜，昌浩的位置卻斯文未動，連一張紙都沒飛走。

莊嚴神聖的氣息在昌浩周圍泛著螢螢的白光。

「高龗神……您有必要這麼高調嗎？現在昌浩的身體不同以往，您這樣突然附身沒問題嗎？」原本趴睡在昌浩腳邊的小怪，在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衝進來時，就緊盯著昌浩，看著昌浩的頭髮跟眼睛都變了色，很是不能理解的出聲責難。

其他守在周圍的神將也都圍到昌浩身邊，無法理解高龗神這個時間過來，還附身在昌浩身上有什麼用意。

「人類總是這麼拘束。」答非所問，高龗神嫌惡的揮手，昌浩頭上的烏紗帽落在了桌上，隨後過肩的頭髮跟著傾瀉而下。

「您特地這時間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小怪語氣不耐的開口。

「是有事，但是怎麼都沒人來迎接？都特地弄了這麼大的動靜，居然沒人發現嗎？」

「……」還要開口抱怨的小怪，被突然大聲斥喝的聲音打斷。

「昌浩大人，你的烏紗帽呢？還有頭髮是怎麼回事？」敏次生氣得指著昌浩大罵。

剛好在附近聽到巨大聲響過來查看的敏次，看著室內一片狼藉，桌子翻的翻倒的倒，墨水也都濺得到處都是，許多人都已經在低頭收拾，並不斷抱怨最近的陣風實在太不尋常，應該要請天文部的確認一下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看著大家都已經在處理殘局，本要離開的敏次餘光卻瞄到平時昌浩待著的位置，昌浩並未在座位上，附近也絲毫未見凌亂，但是人卻站在一旁，烏紗帽放在桌上，隨即將目光往上一抬，看到的竟是披頭散髮的昌浩，連頭髮的顏色都不明原因改變了，一氣之下直接衝到昌浩面前破口大罵。

「無禮之人，是誰允許你靠近本君！」附在昌浩身上的高龗神面對敏次的指責，馬上變了臉色，神情不悅的釋放威壓，從昌浩身上併發出神氣將敏次彈了出去。

『碰！』的落地聲伴隨著敏次慘叫，在收拾殘局的人紛紛都把目光投了過來，看著倒地的敏次和站著的昌浩，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什麼事，尤其是感受到那四周難以言喻且令人敬畏的威壓和昌浩本身奇怪的變化，沒有人敢靠近一步，許是被威壓震懾住，所有人都噤了聲，一時間鴉雀無聲。

眾神將無言的看著事態發展，神一向是唯我獨尊，既然無法阻止也只能沉默了，只是覺得敏次也太不知死活，高龗神那凌厲的神氣他難道完全沒察覺到嗎？

掙扎著坐起來的敏次，身體有些顫抖，斷斷續續的開口道：「你…你不是昌浩……你是誰？」

不理會敏次的提問，高龗神轉頭向小怪看去，道：「既然沒有人來迎接，十二神將騰蛇，帶我去見這陰陽寮能做主的人。」

「您要找陰陽寮長？」小怪面露疑惑，有事要找陰陽寮長可以委託晴明轉告就好，何必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有事要做正式拜訪，人類不都這樣嗎？」高龗神輕聲笑了下回答。

你又不是人類！

心裡這樣想的小怪拼命噎下想大吼的衝動，無奈的看著附在昌浩身上的高龗神，難以理解神的想法。

「我不清楚平時陰陽寮長在哪，帶您去見昌浩的父親可以嗎？」

「帶路吧。」

留下癱坐在地的敏次和呆住的人直接離去。在他們眼中只看到昌浩對著看不見的東西說話，接著就緩步離開。

去往找吉昌的路上，看見一群人行色匆匆這邊跑來，仔細一看，安倍家的吉平、吉昌、成親、昌親也在其中。

高龗神停下腳步看著遠處的人跑來。

為首的陰陽寮長在離昌浩約五步的距離停下行禮道：「不知哪位神祇大駕光臨，在下陰陽寮長，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其他人也跟著陰陽寮長停下行禮，餘光看到跟在昌浩身旁的小怪但都沒做任何表示。

從強大的神氣闖入陰陽寮時，寮裡的陰陽師就都有感應到，紛紛都去陰陽寮長那報告，才會有一大票人跑過來的景象。

「本來還以為真的要親自去找主事者，看來除了安倍晴明，還是有一些有能力的陰陽師。」

高龗神饒有餘興的看著周圍的人。

「萬分抱歉，不知該如何稱呼您？」陰陽寮長全身冒著冷汗，聽著眼前的神明那不知算是褒還是貶的話語不敢做正面回應，畢竟得罪神是不好的。

「我是坐鎮北方的高龗神。」

「不知高龗神親臨是有何要事交代？」
聽到眼前的神君自稱高龗神，陰陽寮長更是冷汗涔涔，排名前五的祭神怎麼會親自過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要讓這孩子擔任我的御使。」

抬手指了指被自己附身的昌浩。

所有人和神將除六合外都驚訝的看著被高龗神附身的昌浩。

抬頭的瞬間，在場的陰陽師已經認出眼前的是晴明最小的孫子，目前在陰陽寮裡擔任直丁的安倍昌浩。

小怪神色複雜的直直盯著被高龗神附身的昌浩。

「這……這孩子目前還只是擔任直丁，恐怕無法勝任您御使的工作。」

陽陽寮長面露為難，雖然這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但是對於還只是直丁的安倍昌浩，若是做的不好反而會觸怒神明吧？

高龗神面色不悅的看著陰陽寮長說：「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陰陽寮長嚇的低下頭不敢直視高龗神回答：「不敢。」

滿意的看著陰陽寮長的反應，高龗神環視周圍的然後繼續說：「這孩子靈力實屬上乘，我十分中意，傳話給天皇，將這孩子遵照儀式送上貴船，順便也帶話給安倍晴明，由他親自來貴船請示其他要準備的東西，從現在起讓這孩子開始在家齋戒，不許任何人打擾。」

「謹遵高龗神旨意。」

陰陽寮長和其他在場的陰陽師此起彼落恭敬的回答。

「可別讓我失望。」

語畢，昌浩周身散出瑩瑩白光，接著磅礡的神氣直衝天際消失。

隨著高龗神離開，被突然附身已經失去意識的昌浩，身體直接往一旁傾倒，神將們見狀紛紛解除隱身，六合動作迅速的接住昌浩倒下的身體。

知道其他神將一定會接住倒下的昌浩，小怪則是在一旁看著沒有恢復本象，他可不想讓這群已經受到驚嚇而愣住的陰陽師，變成名副其實的雕像。

「吉昌，我們就先將昌浩帶回去了。」

吉昌愣在原地還未回應，太陰已經揮手刮起一陣風將人帶走。

而安倍晴明的末孫安倍昌浩被貴船龍神欽點為貴船御使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一時間安倍家更是聲名大噪，由高龗神欽點是無上的榮耀，換個角度來說，安倍家得到了神的庇護。

雖然還是很多人對於僅是直丁的安倍昌浩是否能勝任貴船御使一職，但是神的旨意不容許質疑。


48.
回到安倍府，將昌浩安頓好後，眾神將全部到了晴明房裡，發現風音也在。

「晴明，高龗神這樣做沒問題嗎？」恢復本相的紅蓮提問。

晴明沈默沒有回答紅蓮的問題。

「晴明大人，很抱歉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留下昌浩。」風音語氣很是愧疚。

「風音小姐，請別這樣說，您也是作出了犧牲。」

風音搖頭反駁道：「不，這本來就是我的過錯，沒有犧牲一說。」

「沒有詢問過昌浩的意願，昌浩會同意嗎？」前面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的紅蓮又再次提問。

「神的旨意不是說改就能改，再說這也不是無理取鬧的旨意，畢竟成為貴船御使會得到神的祝福，昌浩的時間流動會停止，成為半永恆的存在。」這次晴明回答了紅蓮的疑問。只是成為半永恆存在後，面對親朋好友的生離死別，就是昌浩要承受的現實。


49.
或許是高龗神在昌浩清醒的時候突然附身又時間不短，導致昌浩昏睡了將近一天才轉醒。

睜開眼的昌浩，眼睛眨了眨，疑惑的看著自己房中熟悉的天花板回想。印象中好像是在工作中失去意識，難道是像大家說的是自己身體太差暈倒了嗎？

察覺到昌浩醒來的小怪出現在昌浩視野裡問：「昌浩，怎麼醒來就在發呆？不舒服嗎？」

「只是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身體太差，我在工作中暈倒了嗎？」

小怪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回答：「並不是，你是因為高龗神突然附身才失去意識的。」

「什麼！？」昌浩一聽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然後雙手抱頭小聲哀號開始喃喃自語自己沒有打招呼，高淤會不會生氣，那可是神阿！

「別這樣緊張，你現在身分非同一般，沒事的。」

昌浩有些茫然的看著小怪問：「身分？什麼身分？」

「高龗神欽點你擔任貴船御使，怎麼可能會生你的氣，等晴明看好日子，你就要住到貴船去了。」

「貴、貴船御使！？」昌浩震驚的有些結巴。

小怪無語的看著昌浩一驚一乍的，又繼續說：「沒錯，高龗神連你的侍者都找好了。」

「侍者是⋯⋯？」

「是風音。」

「怎麼會是風音？一定要有侍者嗎？」

「不清楚，你也不用去問，除非你想違抗神的旨意。」知道昌浩會想拒絕不要侍者，小怪表情嚴肅的讓其打消念頭。

明白小怪說的在理，雖然不懂為什麼高龗神會選自己當貴船御使，神的旨意確實不能隨便違抗，昌浩點頭回應：「知道了。」


50.
晴明很快就挑選好了日子，昌浩在家齋戒七天後就可以出發。

到了要出發的日子，昌浩還是覺得不真實，莫名成了貴船御使，也不知御使該做些什麼。

護送貴船御使上山的隊伍，全安倍家的人都到了，所有人的臉上滿是不捨，雖然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但是有著身分就有責任。

到達貴船後，將隨行的物品搬到指定位置後，由晴明做代表發表祝詞，儀式完成後就帶著眾人離開。只留下擔任侍者的風音和自願跟隨昌浩的神將紅蓮、六合、太陰、玄武。

高龗神現出龍身，要求昌浩躺在船型岩上，其他人退至一旁。

等昌浩躺好後，高龗神盤旋在船型岩周圍，散發出強烈的神氣包覆著昌浩全身，昌浩隨著肉眼可見濃烈的神氣飄浮起來。

高龗神開口提醒：「等一下或許會有些難受，千萬不可失去意識。」

浮在空中動彈不得的昌浩只能眨眨眼算是回應。

高龗神高舉龍爪，龍爪上的龍珠散發著瑩瑩白光，霎時昌浩四周充滿了水氣，隨後水氣直接融進昌浩體內，沒多久昌浩身上開始溢出濃濃的黑色瘴氣。

「唔！」昌浩難受的悶哼一聲，冷汗淋漓浸，努力的不讓自己失去意識。

淨化瘴氣持續了兩刻鐘才結束。

「不愧是我中意的人類之子，果真十分有骨氣，接下來就是御使的證明——」

龍珠發出一道光束直射在昌浩的脖子上，漸漸凝聚成一顆小珠子，珠子慢慢變大直到形成大約直徑三公分左右的大小才停下。

停下的瞬間，分別從珠子左右兩端的中心延伸出發光的線繞到昌浩脖子後方交錯連接，連接後合成毫無縫隙的一條線不在發光變成透明，龍珠貼合在昌浩的脖子上像項鍊的墜子。

龍珠停止發光，原本包覆著昌浩的神氣逐漸變淡，昌浩的身體也下降躺回船型岩上。

「此為龍珠，除了我，無人可以取下，特賜予你為御使證明，我能透過龍珠看到你外出所見的景象，你也能透過龍珠與我聯繫。」

剛淨化完瘴氣的身體有點虛弱，還沒緩過來的昌浩有些恍神，不知道高龗神做了什麼，只覺得身體很是輕盈舒服，慢半拍理解高龗神的話才開口：「多謝高淤的厚愛。」

『現在賜名你為“瓊玥”，要記住，此名只有我可以呼喚。』高龗神直接用意念在昌浩腦海中傳遞，沒有讓旁邊等待的風音和神將聽到賜名。

不清楚該如何用意念交流，昌浩點頭回應高淤。

高龗神接著交代風音照顧好昌浩就離開了。


《待續》